两个苦命的男人 |
| 黎晗 |
初三十三二十三，两口子吃饭把门关。苍蝇叼走一个饭米粒，老头子一怒追到四川。老头一走整三个月，书没捎来信没传。找个算卦的先生算一算，先生说按卦中看，伤财惹气赔盘缠！——怪事儿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怪事的背后也必然有苦命的人。在我今年的采访中，有两个男人令我印象深刻，一个是喜获奥运资格又“被放弃”的拳击选手王志敏，一个是在擂台上失去生命的散打运动员上官鹏飞。
今年5月27日在贵阳举行国际拳联世界拳王争霸赛（WSB）的61公斤级决赛中，王志敏在不被人看好的情况下击败哈萨克斯坦名将穆萨菲罗夫，夺得金腰带。根据国际拳联与国际奥委会达成的协议，该项决赛五个级别的冠军也自动获得伦敦奥运参赛资格。王志敏由此成为中国第一位获得伦敦奥运资格的选手。
那场比赛结束后，我把王志敏叫到了一边采访。面对我的录音笔，这个已经26岁的“小将”显得很不适应，“黎哥，我不知道怎么说。”无奈，我只能把录音笔关掉，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起来，在逐渐熟络起来以后，王志敏的话才逐渐多了起来。对于取得的奥运资格，王志敏说，“刚开始练习拳击也就是因为爱好，觉得很酷，那是还是孩子，就觉得练好拳击可以不被人欺负，但后来练进去以后就发现我已经想把它当成自己终身的事业了。在参加过两次全运会之后，我开始梦想着参加奥运会。”
那一次的聊天，我告诉了王志敏很多应付采访的技巧，他也因此把我当成了朋友。作为朋友，我为他取得的成就感到高兴，毕竟对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运动员而言，拿下奥运席位参加奥运会意味着他的职业生涯将会从此变得不一样。不过，仅仅过去两个月，王志敏便傻了眼。在贵阳决赛中五位拳王产生后，国际拳联分别向五位拳王所在的国家发出伦敦奥运参赛确认函，但令人奇怪的是中国国家体育总局拳跆运动管理中心却并未回函确认，而是主动放弃了这一参赛名额。对于原因，拳跆中心的解释是，“WSB不是中国拳击协会计划内的比赛，王志敏不是国家队选手，也不是国内最优秀的运动员，对于席位，中心已安排好国家队运动员刘强通过世锦赛等奥运席位赛去获取。”
这件事情对于渴望奥运的王志敏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打击。事后的一天晚上，我在QQ上遇到了王志敏，对于这件事儿，王志敏只在QQ上跟我说了一句话，“没办法，只能这样了，确实挺伤心的，但是能怎么办呢？”虽然听不见他说话，但通过这几个字，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无奈。
一个26岁的男人，用拳头说话的男人，面对体制他能怎么办呢？对于他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如实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罗列出来，算是给关注这件事情的网友一个交代。对于“怎么办”的问题，我只能无能地回答，我也不知道。隔天，王志敏在搜狐微博上的一段话或许为他自己解答了这个问题，也算是给了我这个帮不上忙的朋友送上了一丝慰藉——“不管参不参加奥运会，我会一如既往地坚持刻苦训练，最近的目标就是打好全运会，以及新赛季的WSB，最起码我要对得起拳迷和自己。”
这件事情在半年后出现了戏剧性的场面。10月4日，刘强在2011年世界拳击锦标赛暨伦敦奥运会资格赛1/8决赛中输给了韩国选手韩颂楚，失去了60公斤级的奥运席位。对于这个结果，不知道体制内外的各利益方会作何感想，我不敢问。
这正是——马瘦毛长蹄子胖 ，老两口子睡觉争热炕。老头儿要在炕里头上睡，老婆儿死其掰咧偏不让。老头儿说偏睡偏睡偏要睡，老婆儿说不让不让就不让。老头儿拿起顶门棍，老婆抄起擀面杖，老两口呯的嗙噹打到大天亮，挺好的热炕，谁也没睡上！
同样是搏击类项目，散打运动员上官鹏飞的遭遇则让人更加痛心。10月31日晚的一场散打比赛中，上官鹏飞与崔飞战至第二回合，突然倒地不省人事，被送到医院后，医生对其抢救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将其从死神手中救回。43天后，这个年轻的生命还是没能被挽回，12月12日，上官鹏飞因抢救无效逝世。
搏击运动是一件高风险的运动，虽然比赛中时有受伤的情况发生。即便如此，上官鹏飞之死对于正在发展的中国搏击市场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很多人都在担心，这次事件是否会造成散打项目的倒退，造成搏击市场的突然死亡。
上官鹏飞的死有可能带来两种最可怕的结果，一种是麻木，一种是倒退。假如上官鹏飞的死无法带来制度的进步，进而使运动员的利益得到最大限度的保障，那么上官鹏飞只是默默逝去的芸芸众生之中一个不起眼的同行者；假如上官鹏飞的死带来的项目的倒退甚至取消，那么深深热爱着这项运动的上官鹏飞恐怕在天堂也无法瞑目。
作为主管部门，武协对待上官鹏飞事件也有着明确的认识——要避免悲剧的再次发生，以此为鉴，认真思考武术散打项目它所走过的历程和它成熟的和不成熟的一些方面。要客观地认识和分析这些问题，不能麻木不仁，不能把这种偶然作为我们可以自我开脱的理由，我们要把这种偶然当成一个教训，把这种偶然作为我们健康发展、科学发展的一个重要的起点和契机，要认真分析。
武协的表态意味着散打项目并不会因此事而荒废和倒退，这是一个好的信号。但同时，在今后的比赛中如何最大限度地避免类似事件的发生也就成为了亟待解决的问题。
上官鹏飞事件让我们意识到项目发展过程中很多并不完美的地方，比如体检制度，由运动员所属地方队提供体检证明的做法应该被彻底抛弃，这种方式无法真正反应运动员参赛当时的身体状况，同时，也不能排除一些舞弊行为的发生。在比赛地由主办方和承办方共同监督下完成的体检显然更加合理。
体检和规则方面可以通过武术圈内部细化规则进行解决，武协也正在进行着标准化建设。相比于规则问题，运动员的风险保障则要复杂得多，按照现行规定，运动队、主办单位和承办单位应当为运动员购买保险，但目前国内针对搏击等高风险运动的商业保险几乎为零，很多保险公司并不愿意为这类运动员提高保险。因此，运动员出现损伤后，只能通过中华全国体育基金会得到赔偿，而该项赔偿的最高额度仅为30元（运动员死亡的情况下）。
要解决运动员的保障问题，只能通过相关法律和行政法规的完善来实现，不过这相比于武术圈内的规则完善而言要更加艰难和复杂。当年桑兰的受伤催生了中华全国体育基金会的诞生，但愿上官鹏飞事件能够促使事情能够在法制的层面的得到完善和解决。
上官鹏飞不能白死，完全否定项目和停滞不前都是极不负责任的做法，理智、客观和积极的态度才能让搏击这项最贴近人类本能的运动得到发展。我们期待着那一天，也祈祷惨剧不再重演。
黎晗——搜狐体育记者，曾任北京奥运会官方网站首席记者，从2003年至2008年全程报道了北京奥运会、残奥会筹备和举办工作，全程跟踪报道了开闭幕式、火炬传递等大型活动。采访过2006年都灵冬奥会、北京奥运会、新加坡青奥会等多项大型综合性运动会。目前主要负责中国重竞技项目（举重、摔跤、柔道、拳击、跆拳道）、射击射箭项目、台球（斯诺克、九球）、网球以及职业搏击项目的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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